杨姓名人(31)宋史卷四百二十八 列传第一百八十
- 中华杨氏网 2009年10月26日 宋史
◎道学二(程氏门人)
杨时字中立,南剑将乐人。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
中进士第。时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丰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
时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相得甚欢。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
四年而颢死,时闻之,设位哭寝门,而以书赴告同学者。至是,又见程颐于洛,
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
一尺矣。关西张载尝著《西铭》,二程深推服之,时疑其近于兼爱,与其师颐辨
论往复,闻理一分殊之说,始豁然无疑。
杜门不仕者十年,久之,历知浏阳、余杭、萧山三县,皆有惠政,民思之不
忘。张舜民在谏垣,荐之,得荆州教授。时安于州县,未尝求闻达,而德望日重,
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
时天下多故,有言于蔡京者,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引旧德老成置诸左右,庶
几犹可及,时宰是之。会有使高丽者,国主问龟山安在,使回以闻。召为秘书郎,
迁著作郎。及面对,奏曰:
尧、舜曰“允执厥中”,孟子曰“汤执中”,《洪范》曰“皇建其有极”,
历世圣人由斯道也。熙宁之初,大臣文六艺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纷更殆尽。
元祐继之,尽复祖宗之旧,熙宁之法一切废革。至绍圣、崇宁抑又甚焉,凡元祐
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灭其迹。自是分为二党,缙绅之祸至今未殄。臣愿明
诏有司,条具祖宗之法,著为纲目,有宜于今者举而行之,当损益者损益之,元
祐、熙、丰姑置勿问,一趋于中而已。
朝廷方图燕云,虚内事外,时遂陈时政之弊,且谓:“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
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又言:“都城居四达之衢,
无高山巨浸以为阻卫,士人怀异心,缓急不可倚仗。”执政不能用。登对,力陈
君臣警戒,正在无虞之时,乞为《宣和会计录》,以周知天下财物出入之数。徽
宗首肯之。
除迩英殿说书。闻金人入攻,谓执政曰:“今日事势如积薪已然,当自奋励,
以竦动观听。若示以怯懦之形,委靡不振,则事去矣。昔汲黯在朝,淮南寝谋。
论黯之才,未必能过公孙弘辈也,特其直气可以镇压奸雄之心尔。朝廷威望弗振,
使奸雄一以弘辈视之,则无复可为也。要害之地,当严为守备,比至都城,尚何
及哉?近边州军宜坚壁清野,勿与之战,使之自困。若攻战略地,当遣援兵追袭,
使之腹背受敌,则可以制胜矣。”且谓:“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
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西城聚敛,东
南花石,其害尤甚。前此盖尝罢之,诏墨未干,而花石供奉之舟已衔尾矣。今虽
复申前令,而祸根不除,人谁信之?欲致人和,去此三者,正今日之先务也。”
金人围京城,勤王之兵四集,而莫相统一。时言:“唐九节度之师不立统帅,
虽李、郭之善用兵,犹不免败衄。今诸路乌合之众,臣谓当立统帅,一号令,示
纪律,而后士卒始用命。”又言:“童贯为三路大帅,敌人侵疆,弃军而归,孥
戮之有余罪,朝廷置之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皆相继而遁。当正典刑,以为臣子
不忠之戒。童贯握兵二十余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
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敌兵初退,议者欲割三镇以讲和,时极言其不可,曰:“河朔为朝廷重地,
而三镇又河朔之要藩也。自周世宗迄太祖、太宗,百战而后得之,一旦弃之北庭,
使敌骑疾驱,贯吾腹心,不数日可至京城。今闻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三镇拒其前,
吾以重兵蹑其后,尚可为也。若种师道、刘光世皆一时名将,始至而未用,乞召
问方略。”疏上,钦宗诏出师,而议者多持两端,时抗疏曰:“闻金人驻磁、相,
破大名,劫虏驱掠,无有纪极,誓墨未干,而背不旋踵,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
得也。夫越数千里之远,犯人国都,危道也。彼见勤王之师四面而集,亦惧而归,
非爱我而不攻。朝廷割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是欲助寇而自攻也。闻肃王初与之
约,及河而返,今挟之以往,此败盟之大者。臣窃谓朝廷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
盟,必得肃王而后已。”时太原围闭数月,而姚古拥兵逗留不进,时上疏乞诛古
以肃军政,拔偏裨之可将者代之。不报。
李纲之罢,太学生伏阙上书,乞留纲与种师道,军民集者数十万,朝廷欲防
禁之。吴敏乞用时以靖太学,时得召对,言:“诸生伏阙纷纷,忠于朝廷,非有
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钦宗曰:“无逾于卿。”遂
以时兼国子祭酒。首言:“三省政事所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今乃别辟官属,
新进少年,未必贤于六曹长贰。”又言:
蔡京用事二十余年,蠹国害民,几危宗社,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莫知其
所本也。盖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
配飨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
谨按安石挟管、商之术,饬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
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
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
昔神宗尝称美汉文惜百金以罢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
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守财之言非正理。”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禹
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以应奉花石
之事,竭天下之力,号为享上,实安石有以倡之也。其释《凫鹥》守成之诗,于
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孰
弊弊然以爱为事。”《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尔。
自古释之者,未有泰而不为骄、费而不为侈之说也。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
之侈心。后蔡京辈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
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疏上,
安石遂降从祀之列。士之习王氏学取科第者,已数十年,不复知其非,忽闻以为
邪说,议论纷然。谏官冯澥力主王氏,上疏诋时。会学官中有纷争者,有旨学官
并罢,时亦罢祭酒。
时又言:“元祐党籍中,惟司马光一人独褒显,而未及吕公著、韩维、范纯
仁、吕大防、安焘辈。建中初言官陈瓘已褒赠,而未及邹浩。”于是元祐诸臣皆
次第牵复。
寻四上章乞罢谏省,除给事中,辞,乞致仕,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嵩山崇
福宫。时力辞直学士之命,改除徽猷阁待制、提举崇福宫。陛辞,犹上书乞选将
练兵,为战守之备。
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陛对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
除兼侍读。乞修《建炎会计录》,乞恤勤王之兵,乞宽假言者。连章丐外,以龙
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已而告老,以本官致仕,优游林泉,以著书讲学为
事。卒年八十三,谥文靖。
时在东郡,所交皆天下士,先达陈瓘、邹浩皆以师礼事时。暨渡江,东南学
者推时为程氏正宗。与胡安国往来讲论尤多。时浮沉州县四十有七年,晚居谏省,
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经学,排靖康和议,使邪
说不作。凡绍兴初崇尚元祐学术,而朱熹、张栻之学得程氏之正,其源委脉络皆
出于时。
子迪,力学通经,亦尝师程颐云。
◎儒林三
杨万里,字廷秀,吉州吉水人。中绍兴二十四年进士第,为赣州司户,调永
州零陵丞。时张浚谪永,杜门谢客,万里三往不得见,以书力请,始见之。浚勉
以正心诚意之学,万里服其教终身,乃名读书之室曰诚斋。
浚入相,荐之朝。除临安府教授,未赴,丁父忧。改知隆兴府奉新县,戢追
胥不入乡,民逋赋者揭其名市中,民讠雚趋之,赋不扰而足,县以大治,会陈俊
卿、虞允文为相,交荐之,召为国子博士。侍讲张栻以论张说出守袁,万里抗疏
留栻,又遗允文书,以和同之说规之,栻虽不果留,而公论伟之。迁太常博士,
寻升丞兼吏部侍右郎官,转将作少监、出知漳州,改常州,寻提举广东常平茶盐。
盗沈师犯南粤,帅师往平之。孝宗称之曰“仁者之勇”,遂有大用意,就除提点
刑狱。请于潮、惠二州筑外砦,潮以镇贼之巢,惠以扼贼之路。俄以忧去。免丧,
召为尚左郎官。
淳熙十二年五月,以地震,应诏上书曰:
臣闻:言有事于无事之时,不害其为忠;言无事于有事之时,其为奸也大矣。
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绝使,敌情不测。而或者曰:彼有五单于争立之祸。又
曰:彼有匈奴困于东胡之祸,既而皆不验。道涂相传,缮汴京城池,开海州漕渠,
又于河南、北签民兵,增驿骑,制马枥,籍井泉,而吾之间谍不得以入,此何为
者耶?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一也。
或谓金主北归,可为中国之贺。臣以中国之忧,正在乎此。此人北归,盖惩
创于逆亮之空国而南侵也。将欲南之,必固北之。或者以身填抚其北,而以其子
与婿经营其南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二也。
臣窃闻论者或谓缓急,淮不可守,则弃淮而守江,是大不然。昔者吴与魏力
争而得合肥,然后吴始安。李煜失滁、扬二州,自此南唐始蹙。今曰弃淮而保江,
既无淮矣,江可得而保乎?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三也。
今淮东、西凡十五郡,所谓守帅,不知陛下使宰相择之乎,使枢廷择之乎?
使宰相择之,宰相未必为枢廷虑也;使枢廷择之,则除授不自己出也。一则不为
之虑,一则不自己出,缓急败事,则皆曰:非我也。陛下将责之谁乎?臣所谓言
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四也。
且南北各有长技,若骑若射,北之长技也;若舟若步,南之长技也。今为北
之计者,日缮治其海舟,而南之海舟则不闻缮治焉。或曰:吾舟素具也,或曰:
舟虽未具而惮于扰也。绍兴辛巳之战,山东、采石之功,不以骑也,不以射也,
不以步也,舟焉而已。当时之舟,今可复用乎?且夫斯民一日之扰,与社稷百世
之安危,孰轻孰重?事固有大于扰者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五也。
陛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金人日逼,疆场日扰,而未闻防金人者何策,保疆
场者何道?但闻某日修某礼文也,某日进某书史也,是以乡饮理军,以干羽解围
也。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六也。
臣闻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今也国家之事,敌情不测如此,
而君臣上下处之如太平无事之时,是人不能悟之矣。故上天见灾异,异时荧惑犯
南斗,迩日镇星犯端门,荧惑守羽林。臣书生,不晓天文,未敢以为必然也。至
于春正月日青无光,若有两日相摩者,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不信也,至
于春日载阳,复有雨雪杀物,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又不信也,乃五月庚
寅,又有地震,兹又不曰大异乎?且夫天变在远,臣子不敢奏也,不信可也;地
震在外,州郡不敢闻也,不信可也。今也天变频仍,地震辇毂,而君臣不闻警惧,
朝廷不闻咨访,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臣不知陛下于此悟乎,否乎?臣所
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七也。
自频年以来,两浙最近则先旱,江淮则又旱,湖广则又旱,流徙者相续,道
殣相枕。而常平之积,名存而实亡;入粟之令,上行而下慢。静而无事,未知
所以振救之;动而有事,将何以仰以为资耶?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八也。
古者足国裕民,惟食与货。今之所谓钱者,富商、巨贾、阉宦、权贵皆盈室
以藏之,至于百姓三军之用,惟破楮券尔。万一如唐泾原之师,因怒粝食,蹴而
覆之,出不逊语,遂起朱泚之乱,可不为寒心哉!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九
也。
古者立国必有可畏,非畏其国也,畏其人也。故苻坚欲图晋,而王猛以为不
可,谓谢安、桓冲江左之望,是存晋者,二人而已。异时名相如赵鼎、张浚,名
将如岳飞、韩世忠,此金人所惮也。近时刘珙可用则早死,张栻可用则沮死,万
一有缓急,不知可以督诸军者何人,可以当一面者何人,而金人之所素惮者又何
人?而或者谓人之有才,用而后见。臣闻之《记》曰:“苟有车必见其式,苟有
言必闻其声。”今曰有其人而未闻其可将可相,是有车而无式,有言而无声也。
且夫用而后见,非临之以大安危,试之以大胜负,则莫见其用也。平居无以知其
人,必待大安危、大胜负而后见焉。成事幸矣,万一败事,悔何及耶?昔者谢玄
之北御苻坚,而郗超知其必胜;桓温之西伐李势,而刘倓知其必取。盖玄于履
屐之间无不当其任,温于蒱博不必得则不为,二子于平居无事之日,盖必有以察
其小而后信其大也,岂必大用而后见哉?臣所谓言有事于无事之时者十也。
愿陛下超然远览,昭然远寤。勿矜圣德之崇高,而增其所未能;勿恃中国之
生聚,而严其所未备。勿以天地之变异为适然,而法宣王之惧灾;勿以臣下之苦
言为逆耳,而体太宗之导谏。勿以女谒近习之害政为细故,而监汉、唐季世致乱
之由;勿以仇雠之包藏为无他,而惩宣、政晚年受祸之酷。责大臣以通知边事军
务如富弼之请,勿以东西二府异其心;委大臣以荐进谋臣良将如萧何所奇,勿以
文武两途而殊其辙,勿使赂宦者而得旄节如唐大历之弊,勿使货近幸而得招讨如
梁段凝之败。以重蜀之心而重荆、襄,使东西形势之相接;以保江之心而保两淮,
使表里唇齿之相依。勿以海道为无虞,勿以大江为可恃。增屯聚粮,治舰扼险。
君臣之所咨访,朝夕之所讲求,姑置不急之务,精专备敌之策。庶几上可消于天
变,下不堕于敌奸。
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叶。臣前所陈,枝叶而已。所谓本根,则人主不
可以自用。人主自用,则人臣不任责,然犹未害也。至于军事,而犹曰“谁当忧
此,吾当自忧”。今日之事,将无类此?《传》曰:“木水有本原。”圣学高明,
愿益思其所以本原者。
东宫讲官阙,帝亲擢万里为侍读。宫僚以得端人相贺。他日读《陆宣公奏议》
等书,皆随事规警,太子深敬之。王淮为相,一日问曰:“宰相先务者何事?”
曰:“人才。”又问:“孰为才?”即疏朱熹、袁枢以下六十人以献,淮次第擢
用之。历枢密院检详,守右司郎中,迁左司郎中。
十四年夏旱,万里复应诏,言:“旱及两月,然后求言,不曰迟乎?上自侍
从,下止馆职,不曰隘乎?今之所以旱者,以上泽不下流,下情不上达,故天地
之气隔绝而不通。”因疏四事以献,言皆恳切。迁秘书少监。会高宗崩,孝宗欲
行三年丧,创议事堂,命皇太子参决庶务。万里上疏力谏,且上太子书,言: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一履危机,悔之何及?与其悔之而无及,孰若辞之而不
居。愿殿下三辞五辞,而必不居也。”太子悚然。高宗未葬,翰林学士洪迈不俟
集议,配飨独以吕颐浩等姓名上。万里上疏诋之,力言张浚当预,且谓迈无异指
鹿为马。孝宗览疏不悦,曰:“万里以朕为何如主!”由是以直秘阁出知筠州。
光宗即位,召为秘书监。入对,言:“天下有无形之祸,僣非权臣而僣于权
臣,扰非盗贼而扰于盗贼,其惟朋党之论乎!盖欲激人主之怒莫如朋党,空天下
人才莫如朋党。党论一兴,其端发于士大夫,其祸及于天下。前事已然,愿陛下
建皇极于圣心,公听并观,坏植散群,曰君子从而用之,曰小人从而废之,皆勿
问其某党某党也。”又论:“古之帝王,固有以知一己揽其权,不知臣下窃其权。
大臣窃之则权在大臣,大将窃之则权在大将,外戚窃之则权在外戚,近习窃之则
权在近习。窃权之最难防者,其惟近习乎!非敢公窃也,私窃之也。始于私窃,
其终必至于公窃而后已。可不惧哉!”
绍熙元年,借焕章阁学士为接伴金国贺正旦使兼实录院检讨官。会《孝宗日
历》成,参知政事王蔺以故事俾万里序之,而宰臣属之礼部郎官傅伯寿。万里以
失职力丐去,帝宣谕勉留。会进《孝宗圣政》,万里当奉进,孝宗犹不悦,遂出
为江东转运副使,权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朝议欲行铁钱于江南诸郡,万里
疏其不便,不奉诏,忤宰相意,改知赣州,不赴,乞祠,除秘阁修撰,提举万寿
宫,自是不复出矣。
宁宗嗣位,召赴行在,辞。升焕章阁待制、提举兴国宫。引年乞休致,进宝
文阁待制致仕。嘉泰三年,诏进宝谟阁直学士,给赐衣带。开禧元年召,复辞。
明年,升宝谟阁学士,卒,年八十三,赠光禄大夫。
万里为人刚而褊。孝宗始爱其才,以问周必大,必大无善语,由此不见用。
韩侂胄用事,欲网罗四方知名士相羽翼,尝筑南园,属万里为之记,许以掖垣。
万里曰:“官可弃,记不可作也。”侂胄恚,改命他人。卧家十五年,皆其柄国
之日也。侂胄专僣日益甚,万里忧愤,怏怏成疾。家人知其忧国也,凡邸吏之报
时政者皆不以告。忽族子自外至,遽言侂胄用兵事。万里恸哭失声,亟呼纸书曰:
“韩侂胄奸臣,专权无上,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
孤愤!”又书十四言别妻子,笔落而逝。
万里精于诗,尝著《易传》行于世。光宗尝为书“诚斋”二字,学者称诚斋
先生,赐谥文节。子长孺。
杨泰之,字叔正,眉州青神人。少刻志于学,卧不设榻几十岁。庆元元年类
试,调沪川尉,易什邡,再调绵州学教授、罗江丞,制置司檄置幕府。吴猎谕蜀,
泰之贻书曰:“使吴曦为乱,而士大夫不从,必有不敢为;既乱,而士大夫能抗,
曦犹有所惮。夫乱,曦之为也;乱所以成,士大夫之为也。”
改知严道县,摄通判嘉定。白厓砦将王埙引蛮寇利店,刑狱使者置埙于法,
又罥絓余人当坐死。泰之访知夷都实迩利店,夷都蛮称乱,不需引导,固请释
之,不听。乃去官。宣抚使安丙荐之曰:“蜀中名儒杨虞仲之子,当逆臣之变,
勉有位者毋动。言不用,拂衣而去。使得尺寸之柄,必能见危致命。”召泰之赴
都堂审察,以亲老辞。差知广安军,未上,丁父忧。免丧,知富顺监。去官,以
禄禀数千缗予邻里,以千缗为义庄。知普州,以安居、安岳二县受祸尤惨,泰之
力白丙尽蠲其赋。丙复荐于朝,召赴行在,固辞。知果州。踦零钱病民,泰之以
一年经费储其赢为诸邑对减,上尚书省,按为定式。民歌之曰:“前张后杨,惠
我无疆。”张谓张义,实自发其端,而泰之踵行之。
理宗即位,趣入对,言:“法天行健,奋发英断,总揽威权,无牵于私意,
无夺于邪说,以救蛊敝,以新治功。本朝德泽,迩来斫丧无余,民无恒心,何以
为国?陛下以直言求人,而以直言罪之,使天下以言为戒。臣恐言路既梗,士气
益消,循循默默,浸成衰世之风,为国者何便于此?”上奇其对,以为工部郎中。
其后言事者相继,无所避忌,自泰之发之。迁军器少监、大理少卿。
绍定元年入对,谓:“风雨为暴,水潦溃溢,此阴盛阳微之证。而台臣诿曰
霅川水患之惨,桀之余烈也。”后又言:“巴陵追降之命,重于违群臣,轻于绝
友爱。陛下居天位之至逸,则当思天伦之大痛。秦邸殁于房陵,既行封谥,又录
用其子。今乃曰‘不当为之后,以贻它日忧’,何示人之不广乎?”又曰:“今
日不言,后必有言之者。与其追恤于后,固不若举行于今也。”是日,诏直宝谟
阁、知重庆府。为书以别丞相曰:“宰相职事,无大于用人有道,去自私之心,
恢容人之度,审取舍之理而已。”至官,俗用大变。主管千秋鸿禧观,卒。
所著《克斋文集》、《论语解》、《老子解》、《春秋列国事目》、《公羊》、
《穀梁类》、《诗类》、《诗名物编》、《论》、《孟类》、《东汉三国志南北
史唐五代史类》、《历代通鉴本朝长编类》、《东汉名物编》、《诗事类》、
《大易要言》、杂著,凡二百九十七卷。
杨蟠,字公济,章安人也。举进士,为密、和二州推官。欧阳修称其诗。苏
轼知杭州,蟠通判州事,与轼倡酬居多。平生为诗数千篇,后知寿州,卒。
颜太初,字醇之,徐州彭城人,颜子四十七世孙。少博学,有隽才,慷慨好
义。喜为诗,多讥切时事。天圣中,亳州卫真令黎德润为吏诬构,死狱中,太初
以诗发其冤,览者壮之。文宣公孔圣祐卒,无子,除袭封且十年。是时有医许希
以针愈仁宗疾,拜赐已,西向拜扁鹊曰“不敢忘师也!”帝为封扁鹊神应侯,立
祠城西。太初作《许希诗》,指圣祐事以讽在位,又致书参知政事蔡齐,齐为言
于上,遂以圣祐弟袭封。山东人范讽、石延年、刘潜之徒喜豪放剧饮,不循礼法,
后生多慕之,太初作《东州逸党诗》,孔道辅深器之。太初中进士后,为莒县尉,
因事忤转运使,投劾去。久之,补阆中主簿。时范讽以罪贬,同党皆坐斥,齐与
道辅荐太初,上其尝所为诗,召试中书,言者以为此嘲讥之辞,遂报改临晋主簿。
前此有太常博士宋武通判同州,与守争事,恚死,守憾之,捃构其子以罪,
发狂亦死,父子寓骨僧舍。时守方贵显,无敢为直冤,太初因事至同州,葬武父
子,苏舜钦表其事于墓左。后移应天府户曹参军、南京国子监说书,卒。著书号
《洙南子》,所居在凫、绎两山之间,号凫绎处士。有集十卷,《淳曜联英》二
十卷。
子复,嘉祐中,本郡敦遣至京师,召试舍人院,为奉议郎。
杨寘字审贤,察之弟。少有隽才,庆历二年举进士京师,试国子监、礼部皆
第一。既试崇政殿,帝临轩启封,见名,喜动于色,谓辅臣曰:“杨寘也。”遂
擢第一,公卿相贺为得人。授将作监丞、通判颖州。未至官,持母丧,病羸卒,
特诏赙恤其家。先是,其友梦寘作龙首山人,寘自谓:“龙首,我四冠多士;山
人,无禄位之称。我其终是乎!”已而果然。
杨杰,字次公,无为人。少有名于时,举进士。元丰中,官太常者数任,一
时礼乐之事,皆预讨论。尝议玉牒帝系自僖祖而上,世次莫知,则僖祖为始祖无
疑,宜以僖祖配感生帝。又请孝惠贺后、淑德尹后、章怀潘后皆祖宗首纳之后,
孝章宋后尝母仪天下,升祔之礼,久而未讲,宜因慈圣光献崇配之日,升四后神
主祔于祖宗祏室,断天下之大疑,正宗庙之大法。由是四后始得升祔。
神宗诏秘书监刘几、礼部侍郎范镇议乐,几请命杰同议。杰言大乐七失,并
图上之。神宗下几、镇参定,镇不用杰议,自制。乐成,诏褒之。元丰末,晋州
教授陆长愈言:“近封孟轲邹国公,宜春秋释奠,与颜子并配。”下太常议,杰
与少卿叶均、博士盛陶、王古、辛公佐以谓凡配享从祀,皆孔子同时之人,今以
孟轲并配非是。礼部复言:“自唐至今,以伏胜、高堂生等二十一贤从祀,岂必
同时人?”诏从礼部议。
哲宗即位,议乐,又用范镇说。杰复破镇乐章曲名、宫架加磬、十六钟磬之
非。又论镇以黑黍用秠制律、铜量,叩之不合黄钟,以世无真黍,用太府尺为
乐尺,下旧乐三律。详具《乐志》。杰在神宗时与镇异议,至是复攻之,镇之乐
律卒不用。元祐中,为礼部员外郎,出知润州,除两浙提点刑狱,卒,年七十。
自号无为子,有文集二十余卷,《乐记》五卷。
◎忠义
杨邦乂,字晞稷,吉州吉水人。博通古今,以舍选登进士第,遭时多艰,每
以节义自许。历婺源尉、蕲庐建康三郡教授,改秩知溧阳县。会叛卒周德据府城,
杀官吏。邦乂立县狱囚赵明于庭,欲诛之,因谕之曰:“尔悉里中豪杰,诚能集
尔徒为邑人诛贼,不惟宥尔罪,当上功畀爵。”明即请行,邦乂饮之卮酒,使自
去。越翼日,讨平之。
建炎三年,金人至江上。高宗如浙西,留右仆射杜充为御营使,驻紥建康,
命刘光世、韩世忠、王<王燮>诸将悉听充节制。充性酷而无谋,士心不附。渡碙
沙,充遣陈淬、岳飞等及金人战于马家渡。自辰至未,战数合,胜负未决。<王燮>
拥兵弗救,淬被擒,<王燮>兵遁,充率麾下数千人降。金人济江,鼓行逼城。时李
棁以户部尚书董军饷,陈邦光以显谟阁直学士守建康,皆具降状,逆之十里亭。
金帅完颜宗弼既入城,棁、邦光率官属迎拜,惟邦乂不屈膝,以血大书衣裾曰:
“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宗弼不能屈。翼曰,遣人说邦乂,许以旧官。邦
乂以首触柱础流血,曰:“世岂有不畏死而可以利动者?速杀我。”翼日,宗弼
等与棁、邦光宴堂上,立邦乂于庭,邦乂叱棁、邦光曰:“天子以若捍城,敌至
不能抗,更与共宴乐,尚有面目见我乎?”有刘团练者,以幅纸书“死活”二字
示邦乂曰:“若无多云,欲死趣书‘死’字。”邦乂奋笔书“死”字,金人相顾
动色,然未敢害也。已而宗弼再引邦乂,邦乂不胜愤,遥望大骂曰:“若女真图
中原,天宁久假汝,行磔汝万段,安得污我!”宗弼大怒,杀之,剖取其心,年
四十四。事闻,赠直秘阁,赐田三顷,官为敛葬,即其地赐庙褒忠,谥忠襄,官
其四子。
邦乂少处郡学,目不视非礼,同舍欲隳其守,拉之出,托言故旧家,实娼馆
也。邦乂初不疑,酒数行,娼女出,邦乂愕然,疾趋还舍,解其衣冠焚之,流涕
自责。绍兴七年,枢密院言邦乂忠节显著,上曰:“颜真卿异代忠臣,朕昨已官
其子孙,邦乂为朕死节,不可不厚褒录,以为忠义之劝。”加赠徽猷阁待制,增
赐田三顷。
李彦仙,字少严,初名孝忠,宁州彭原人,徙巩州。有大志,所交皆豪侠士。
闲骑射。家极边,每出必阴察山川形势,或瞷敌人纵牧,取其善马以归。尝为
种师中部曲,入云中,获首级,补校尉。靖康元年,金人犯境,郡县募兵勤王,
遂率士应募,补承节郎。李纲宣抚两河,上书言纲不知兵,恐误国。书闻,下有
司追捕,乃亡去,易名彦仙。以效用从河东军,谍金人还,复补校尉。
河东陷,彦仙拔归,道出陕,以兵事见守臣李弥大,弥大与语,壮之,留为
裨将,戍淆、渑间。金人再犯汴,永兴帅范致虚合西兵入援,彦仙遮说曰:“淆、
渑道隘难以众进,不若分兵而前,留其半于陕,可为后图。”致虚怒其沮众,罢
遣之。师至千秋镇,果败,官吏皆遁。
时彦仙为石壕尉,坚守三觜,民争依之。下令曰:“尉异县人,非如汝室墓
于是。今尉为汝守,若不悉力,金人将尸汝于市。”众皆奋。金人攻三觜,彦仙
战佯北,金人追之,伏发,掩杀千计,分兵四出,下五十余壁。
初,金人得陕,用降者守之,使招集散亡,彦仙阴遣士厕其间,金人不觉。
乃引兵攻其南郭,夜潜师薄东北隅,所纳士内应,噪而入,复陕州。乘胜渡河,
列栅中条诸山,旁郡邑皆响附,分遣邵云等下绛、解诸邑。吏行文书,请州印章,
彦仙曰:“吾以尉守此,第用吾印。”事闻,上谓辅臣曰:“近知彦仙与金人战,
再三获捷,朕喜而不寐。”即命知陕州兼安抚使,迁武节郎、阁门宣赞舍人。彦
仙搜军实,增陴浚湟,益为战守备,尽取家属以来,曰:“吾以家徇国,与城俱
存亡。”闻者感服。邵兴在神稷山,以其众来,愿受节制。彦仙辟兴统领河北忠
义军马,屯三门,后赖其力复虢州。
金将乌鲁撒拔再攻陕,彦仙极力御之,金人技穷而去。三年,娄宿悉兵自蒲、
解大入,彦仙伏兵中条山击之,金兵大溃,娄宿仅以身免。授右武大夫、宁州观
察使兼同、虢州制置。彦仙度金人必并力来攻,即遣人诣宣抚使张浚求三千骑,
俟金人攻陕,即空城度河北趋晋、绛、并、汾,捣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繇岚、
石西渡河,道鄜、延以归。浚贻书劝彦仙空城清野,据险保聚,俟隙而动。彦仙
不从。
娄宿率叛将折可求众号十万来攻,分其军为十,以正月旦为始,日轮一军攻
城,聚十军并攻,期以三旬必拔。彦仙意气如平常,登谯门,大作技乐,潜使人
缒而出,焚其攻具,金人愕而却。食尽,煮豆以啖其下,而取汁自饮。至是亦尽,
告急于浚,浚间道以金币使犒其军,檄都统制曲端泾原兵来援。端素疾彦仙出己
上,无出兵意。浚幕官谢升言于浚曰:“金旦暮下陕,则全据大河,且窥蜀矣。”
浚乃出师至长安。道阻不得进,裨将邵隆、吕圆登、杨伯孙自外来援,间关伤仆,
仅有至者。
彦仙日与金人战,将士未尝解甲。娄宿雅奇彦仙才,尝啖以河南兵马元帅,
彦仙斩其使。至是使人呼曰:“即降,畀前秩。”彦仙曰:“吾宁为宋鬼,安用
汝富贵为!”命强弩一发毙之。设钩索,日钩取金人,舂斮城上。杀伤相当,守
陴者伤夷日尽,金益兵急攻,城陷,彦仙率众巷战,矢集身如猬,左臂中刃不断,
战愈力。金人惜其才,以重赏募人生致之,彦仙易敝衣走渡河,曰:“吾不甘以
身受敌人之刃。”既而闻金人纵兵屠掠,曰:“金人所以甘心此城,以我坚守不
下故也,我何面目复生乎?”遂投河死,年三十六。金人害其家,惟弟夔、子毅
得免。浚承制赠彦仙彰武军节度使,建庙商州,号忠烈。官其子,给宅一区,田
五顷。绍兴九年,宣抚使周聿请即陕州立庙,名义烈。后以商、陕与金人,徙其
庙阆州。乾道八年,易谥忠威。
彦仙颀而长面,严厉不可犯,以信义治陕,犯令者虽贵不贷。与其下同甘苦,
故士乐为用。有筹略,善应变。尝略地至青涧,猝遇金人,众愕眙,彦仙依山植
疑帜,徐据柳林,解甲自如。金人疑有伏,引去,彦仙追袭于隘,躏死相枕。关
以东皆下,陕独存,金人必欲下陕,然后并力西向。彦仙以孤城扼其冲再逾年,
大小二百战,金人不得西。至城陷,民无贰心,虽妇女亦升屋以瓦掷金人,哭李
观察不绝。金人怒,屠其城,全陕遂没。裨将邵云、吕圆登、宋炎、贾何、阎平、
赵成皆死,并赠官录其家。
邵云,龙门人。金人陷蒲城,云聚少年数百,壁山谷,时出挠之。会邵隆起
兵,云往从之,约为兄弟。闻胡夜义者众强,乃举所部听命。李彦仙尝假夜义官,
夜义意不满,掠南原而去,彦仙诱杀之。云欲攻陕,彦仙遣客说以义,遂来归。
累有功,官至武翼郎、阁门宣赞舍人。城破被执,娄宿欲命以千户长,云大骂不
屈,娄宿怒,钉云五日而磔之。金人有就视者,犹咀血喷其面,至抉眼摘肝,骂
不绝。
吕圆登,夏县人。尝为僧,后以良家子应募,捍金人淆、渑间。彦仙保三觜,
圆登归之,功最多,为爱将。城垂破,以兵来援,身重创,持彦仙泣曰:“围久,
不知公安否,今得见公,且死无恨。”创身方卧,闻城陷,遽起战死。
宋炎,陕县人。蹶张命中,补秉义郎。先,金人围城,炎射死数百人。比再
围,炎以劲弩数百,发毒矢杀千余人。城陷,金人声言求善射者贵之,炎不应,
力战死。
杨震仲字革父,成都府人。蚤负气节,雅有志当世。登淳熙二年进士第。知
阆州新井县,以惠政闻。
辟兴元府通判,权大安军。吴曦叛,素闻震仲名,驰檄招之,震仲辞疾不行。
时军教授史次秦亦被檄,谋于震仲,震仲曰:“大安自武兴而来,为西蜀第一州,
若首从其招,则诸郡风靡矣。顾力不能拒,义死之。教授非城郭臣,且有母在,
未可死,脱去为宜。”因属次秦曰:“吾死,以匹绢缠身,敛以小棺足矣。”曦
遣兴州都统司机宜郭鹏飞代震仲,趣其行益急。鹏飞宴震仲,终饮不见颜色。归
舍,然烛独坐,夜漏至三鼓,呼左右索汤,比至,震仲饮毒死矣。次秦如其言,
敛而置于萧寺,阖郡为之流涕。
震仲之未死,先遗家人书曰:“武兴之事,从之则失节,何面目在世间?不
从祸立见。我死,祸止一身,不及妻子矣。人孰无死,死而有子能自立,即不死。”
自震仲死,蜀之义士感慨奋发,始有协谋诛逆者。明年,曦伏诛,蜀帅安丙、杨
辅以闻,赠朝奉大夫、直宝谟阁,官二子,表其里曰义荣。吴猎宣谕西蜀,为之
请庙与谥,名其庙旌忠,谥曰节毅。
杨霆,字震仲。少有志节。以世泽奏补将仕郎,铨试第一,授修职郎、桂岭
主簿,有能声。又五中漕举,改鄂州教授,迁复州司理参军,转常、澧观察推官,
擢知监利县。县有疑狱,历年不决,霆未上,微服廉得其实,立决之,人称神明。
辟荆湖制置司干官。吕文德为帅,素慢侮士,常试以难事,霆仓卒立办,皆
合其意。一日谓曰:“朝廷有密旨,出师策应淮东,谁可往者?”即对曰某将可。
又曰:“兵器粮草若何?”即对曰某营兵马、某库器甲、某处矢石、某处刍粮,
口占授吏,顷刻案成。文德大惊曰:“吾平生轻文人,以其不事事也。公材干如
此,何官不可为,吾何敢不敬。”密荐诸朝,除通判江陵府。
江陵大府,雄据上流,表里襄、汉,西控巴蜀,南扼湖、广。兵民杂处,庶
务丛集,霆随事裁决,处之泰然。暇日诣郡庠,与诸生讲学,又取隶官闲田,增
益廪稍。选民之强壮,当农隙训练之,时付以器械,杂兵行肄习,亲阅试行赏以
激劝之。未几,有能擐甲骑射者,遂皆获其用,而兵不复扰民。
丁内艰,德祐初,起复奉议郎、湖南安抚司参议,与安抚使李芾协力战守。
霆有心计,善出奇应变,帅府机务,芾一以委之。城初被围,日夜守御,数日西
北隅破,霆麾兵巷战,抵暮增筑月城,比旦城复完,策厉将士,以死守之。城既
破,霆赴水死,妻妾奔救无及,遂皆死。
杨粹中,真定府人。建炎二年,金人大入,时粹中知濮州,固守不下。粘罕
以濮小郡,易之,将官姚端乘其不意,夜捣其营,直犯中军,粘罕跣足走,仅以
身免。遂急攻城,凡三十三日而陷,端率死士突出。粘罕入其城,粹中登浮图不
下,粘罕嘉其忠义,许以不死,乃以粹中归。粹中竟不屈而死,守御官杜绩亦死
之。赠粹中徽猷阁待制。
杨照者,濠州将官也。金人围城急,照跃上角楼,刺贼之执黑旗者,洞腹抽
肠而死。照俄中流矢,卒。有统领丁元者,遇金人十八里洲,被围,元大呼其徒,
勉以毋得负国。一舟二百人皆斗死。诏并赠承信郎,录其后。
有杨寿孙者,为云安军主簿兼教参佐忠胜军。端平中,北兵至中江县,与将
官何庚、安惟臣、田广泽、歹坤等连战二日,俱死之。寿孙赠通直郎,官一子下
州文学。庚等各赠承节,一子进勇副尉。
杨宏中字充甫,福州人。弱冠补国子生。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执丧。时赵
汝愚知枢密院,奏请太皇太后迎立宁宗于嘉邸,以成丧礼,朝野晏然。遂命汝愚
为右丞相,登进耆德及一时知名之士,有意庆历、元祐之治。韩侂胄窃弄国柄,
引将作监李沐为右正言,首论罢汝愚,中丞何澹、御史胡绂章继上,窜汝愚永州。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连疏救争,俱被斥。宏中曰:“师儒能辨大臣之冤,而
诸生不能留师儒之去,于谊安乎?”众莫应,独林仲麟、徐范、张行、蒋傅、周
端朝五人愿预其议。遂上书曰:
自古国家祸乱之由,初非一道,惟小人中伤君子,其祸尤惨。君子登庸,杜
绝邪枉,要其处心实在于爱君忧国。小人得志,仇视正人,必欲空其朋类,然后
可以肆行而无忌。于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党锢敞汉,朋党乱唐,大率由此。
元祐以来,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变,臣子所不忍言,而陛下所不忍闻也。
臣窃见近者谏臣李沐论前宰相赵汝愚数谈梦兆,擅权植党,将不利于陛下。
以此加诬,实不其然。汝愚乞去,中外咨愤,而言者以为父老欢呼,蒙蔽天听,
一至于此。章颖力辨其非,首遭斥逐,闻者已骇;既而祭酒李祥、博士杨简相继
抗论,毅然求去,告假几月,善类皇皇。一旦有外补之命,言者恶其扶植正论,
极力牴排,同日报罢,六馆之士为之愤惋涕泣。今李沐自知邪正之不两立,而公
议之不直己也,乃欲尽去正人以便其私,于是托朋党以罔陛下之听。臣谓二人之
去若未足惜,殆恐君子小人消长之机于此一判,则靖康已然之监,岂堪复见于今
日邪?陛下厉精图政,方将正三纲以维人心,采群议以定国是,遽听奸回,概疑
善类,此臣等之所未谕也。
臣愿陛下鉴汉、唐之祸,惩靖康之变,精加宸虑,特奋睿断。念汝愚之忠勤,
察祥简之非党,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好恶,旌别淑慝,窜李沐以谢天下,还祥、
简以收士心,臣虽身膏鼎镬,实所不辞。
书奏不报,则缴副封于台谏、侍从。侂胄大怒,坐以不合上书之罪,六人皆
编置,以宏中为首,将窜之岭南。中书舍人邓驲上书救之,不听。右丞相余端礼
拜于榻前至数十,丐免远徙。上恻然许之,乃送太平州编管。天下号为“六君子”。
明年,移福州听读。嘉泰三年,宁宗幸学,持旨放还。开禧元年,宏中登进
士第,教授南剑州。太守余嵘,故相端礼子,与之相得甚欢。侂胄诛,先以言得
罪者悉加褒录。嘉定元年,特迁宏中一秩,亦不拜。六年,以嵘与汪逵、赵彦
橚荐,授户部架阁,俄迁太学正。八年夏旱,上封事,指切无隐。迁武学博士,
改宣教郎。
时谏官应武论一学官,宏中季试策士及其故,武闻而衔之。秋戊祀武成王,
祭酒行事。故事,博士摄亚献,至是不命宏中,宏中白于祭酒。于是武劾宏中与
同列竞,且谓其激矫不自爱,遂通判潭州。以亲老请祠,差知武冈军,未受卒,
年五十三。
僧真宝,代州人,为五台山僧正。学佛,能外死生。靖康之扰,与其徒习武
事于山中。钦宗召对便殿,眷赍隆缛。真宝还山,益聚兵助讨。州不守,敌众大
至,昼夜拒之,力不敌,寺舍尽焚。酋下令生致真宝,至则抗词无挠,酋异之,
不忍杀也。使郡守刘騊诱劝百方,终不顾,且曰:“吾法中有口四之罪,吾既
许宋皇帝以死,岂当妄言也?”怡然受戮。北人闻见者叹异焉。
莫谦之,常州宜兴僧人也。德祐元年,纠合义士捍御乡闾,诏为溧阳尉。是
冬,没于战陈,赠武功大夫。
时万安僧亦起兵,举旗曰“降魔”,又曰:“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
旋亦败死。
◎孝义
有杨芾者,亦同县人,字文卿,性至孝,归必市酒肉以奉二亲,未尝及妻子。
绍兴五年大饥,为亲负米百里外,遇盗夺之不与,盗欲兵之,芾恸哭曰:“吾为
亲负米,不食三日矣。幸哀我。”盗义而释之。
杨庆,鄞人。父病,贫不能召医,乃刲股肉啖之,良已。其后母病不能食,
庆取右乳焚之,以灰和药进焉,入口遂差,久之乳复生。宣和三年,守楼异名其
坊曰“崇孝”。绍兴七年,守仇悆为之请。十二年,诏表其门,复之。悆曰:
“韩退之作《鄠人对》,以毁伤支体为害义。而匹夫单人,身膏草莽,轨训之理
未宏,汲引之徒多阙,而乃行成于内,情发自天。使稍知诗书礼义之说,推其所
存,出身事主,临难伏节死义,岂减介之推、安金藏哉!”
◎列女
彭列女,生洪州分宁农家。从父泰入山伐薪,父遇虎,将不脱,女拔刀斫虎,
夺其父而还。事闻,诏赐粟帛,敕州县岁时存问。
郝节娥,嘉州娼家女。生五岁,母娼苦贫,卖于洪雅良家为养女。始笄,母
夺而归,欲令世其娼,娥不乐娼,日逼之,娥曰:“少育良家,习织作组紃之
事,又辄精巧,粗可以给母朝夕,欲求此身使终为良,可乎?”母益怒,且箠且
骂。
◎外戚上
杨重进,太原人。少有膂力,周祖镇大名,以隶帐下,广顺初,补卫士。宋初,
累迁至内殿直都虞候。太平兴国初,改龙卫军都校,领徐州剌史。从征太原,出
为莱州剌史。随曹彬北征,为右厢排阵使,改武州防御使、高阳关部署。会契丹
兵至,与之力战,遂没于阵。年六十五。
杨景宗,字正臣,章惠皇太后从父弟,少蒲博无赖,客京师,以罪黜隶致远
务。章惠入宫为美人,奏补茶酒班殿侍,累迁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坐事降左
侍禁、郢州兵马都监。未久复官,累迁东染院副使。章惠为太后,进崇仪使,领
连州刺史、扬州兵马钤辖。未几,授秦州刺史,徙滑州钤辖,迁舒州团练使,为
兵马总管。
章惠崩,迁成州防御使,坐入临皇仪殿被酒欢噪,出为兖州总管,改天雄军
副都总管。时吕夷简守魏,常以官属礼饬戒之,而景宗肆志不悛,遂以不法奏。
贬齐州都监,徒卫州,又徒郓州钤辖。召还,同勾当景灵宫、提举四园苑。章献、
章懿二后升祔太庙,帝念章惠,故特拜景宗徐州观察使,给留后奉。逾年,领军
头引见司,出知磁州,为建宁军节度观察留后、知潞州,给节度使奉。领皇城司,
坐卫士入禁中谋为乱,贬徐州观察使、知济州。还,提举万寿观,复建宁军留后,
复领军头引见。又坐从卒王安挟刃入皇城,谪左监门卫大将军、均州安置,起为
汝州钤辖。祀明堂覃恩,愿还所改官,求为郡。帝谓辅臣曰:“景宗性贪虐,老
而益甚,郡不可予也。”乃复以为建宁军留后、提举四园苑,改提举在京诸司库
务。卒,赠安武军节度使兼太尉,谥庄定。
景宗起徒中,以外戚故至显官,然暴戾,所至为人患。复使酒任气,在滑州
尝殴通判王述仆地。帝深戒毋饮酒,景宗虽书其戒坐右,顷之辄复醉。其奉赐亦
随费无余。始,宰相丁谓方盛,筑第敦教坊,景宗为役卒负土第中,后谓败,仁
宗以其第赐景宗,居三十年乃终。
杨次山,字仲甫,恭圣仁烈皇后兄也,其先开封人。曾祖全,以材武奋,靖
康末,捍京城死事。祖渐,以遗泽补官,仕东南,家于越之上虞。
次山仪状魁伟,少好学能文,补右学生。后受职宫中,次山遂沾恩得官,积
阶至武德郎。后为贵妃,累迁带御器械、知阁门事。丐祠,除吉州刺史,提举佑
神观。后受册,除福州观察使,寻拜岳阳军节度使。后谒家庙,加太尉。韩侂胄
诛,加开府仪同三司。寻进少保,封永阳郡王。南郊恩加少傅,充万寿观使。致
仕,加太保,授安德军、昭庆军节度使,改封会稽郡王。
次山能避权势,不预国事,时论贤之。嘉定十二年,卒,年八十一,赠太师,
追封冀王。子二人。
谷,至太傅、保宁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永宁郡王。
石,字介之,乾道间入武学,以恭圣仁烈后贵,赐第。庆元中,补承信郎,
差充阁门看班祗候,寻带御器械。嘉泰四年,充贺正旦接伴使。时金使颇骄倨,
自矜其善射,石从容起,挽弦三发三中的,金使气沮。嘉定改元,除扬州观察使、
知阁门事,进保宁承宣使。久之,授保宁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奉朝请,进封信
安郡侯。十五年,以检校少保进封开国公。
宁宗崩,宰相史弥远谋废皇子竑而立成国公昀,命石与谷白后,后不可,曰:
“皇子,先帝所立,岂敢擅变。”谷、石凡一夜七往反以告,后终不听。谷等拜
泣曰:“内外军民皆已归心,苟不从,祸变必生,则杨氏且无噍类矣!”后默然
良久,曰:“其人安在?”弥远等召昀入,遂矫诏废竑为济王,立昀,是为理宗。
授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
时宝庆垂帘,人多言本朝世有母后之圣。石独曰:“事岂容概言?昔仁宗、
英宗、哲宗嗣位,或尚在幼冲,或素由抚育,军国重事有所未谙,则母后临朝,
宜也。今主上熟知民事,天下悦服,虽圣孝天通,然不早复政,得无基小人离间
之嫌乎?”乃密疏章献、慈圣、宣仁所以临朝之由,远及汉、唐母后临朝称制得
失上之,后览奏,即命择日彻帘。进石少保,封永宁郡王。以寿明慈睿仁福三册
太后宝,进至太傅。
石性恬澹,每拜爵命必力辞。恭圣祔庙,除太师。兄谷疑于辞受,石力言曰:
“吾家非有元勋盛德,徒以恭圣故致贵显,曩吾父不居是官,吾兄弟今偃然受之,
是将自速颠覆耳。矧恭圣抑远族属,意虑深远,言犹在耳,何可遽忘?”乃合疏
恳辞,至再三,不受。及属疾,除彰德、集庆节度使,进封魏郡王。卒,年七十
一,赠太师。
◎宦者二
○杨守珍杨守珍,字仲宝,开封祥符人。为入内黄门,习书史,学兵家方略。善射,
家僮过堂下,一发贯髻,人服其精。选为环庆路走马承受公事。契丹谋入塞,为
镇、定、高阳关行营同押先锋事。会许民周继宗为人诬告与外夷交通,干证者六
十人,辞服,遣守珍覆问,悉办理出之。徙真定、保、赵等州驻泊都监,邕、桂
等十州安抚都监。从曹克明降抚水州蛮,筑二栅以扼其要。天禧初,擒盗于青灰
山。累迁西京作坊使、带御器械、永兴军兵马钤辖,徙真定、邠宁路。为内侍省
内侍押班,提点内弓箭军器库。进内园使、右班都知、领端州刺史。尝侍仁宗苑
中,命乘马驰射,赏其便习,赐锦袍UJ酒。卒,赠原州防御使。
李宪,字子范,开封祥符人。皇祐中,补入内黄门,稍迁供奉官。神宗即位,
历永兴、太原府路走马承受,数论边事合旨,干当后苑。王韶上书请复河湟,命
宪往视师,与韶进收河州,加东染院使,干当御药院。复战牛精谷,拔珂诺城,
为熙河经略安抚司干当公事。按视鄜延军制,行至蒲中,会木征合董毡、鬼章之
兵攻破踏白城,杀景思立,围河州,诏趣赴之,宪驰至军。先是,朝廷出黄旗书
敕谕将士,如用命破贼者倍赏。于是宪晨起帐中,张以示众曰:“此旗,天子所
赐也,视此以战,帝实临之。”士争呼用命以进。督诸将傍山焚族帐,即日通路
至河州。贼余众保踏白,官军出与战,大破之。进至余川,又破贼堡十余,木征
率酋长八十余人诣军门降。捷闻,以功加昭宣使、嘉州防御使。还,为入内内侍
省押班、干当皇城司。
安南叛,副赵卨招讨,未行,卨建言:“朝廷置招讨副使,军事须共议,
至节制号令即宜归一。”宪衔之。由是屡纷辨,遂罢宪而令乘驿计议秦凤、熙河
边事,诸将皆听节度。于是御史中丞邓润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砺极论其
不可,又言:“鬼章之患小,用宪之患大;宪功不成其祸小,有成功其祸大。”
章再上,弗听。冷鸡朴诱山后生羌扰边,木征请自效,众以为不可。宪曰:“何
伤乎!羌人天性畏服贵种。”听之往。木征盛装以出,众耸视,皆无斗志,师乘
之,杀获万计,斩冷鸡朴。董毡惧,即遣使奉贽效顺。加宣州观察使、宣政使、
入内副都知,又迁宣庆使。时用兵连年,度支调度不继,诏宪兼经制财用,裁冗
费什六,岁运西山巨木给京师营缮。赐瑞应坊园宅一区。
元丰中,五路出师讨夏国,宪领熙、秦军至西市新城。复兰州,城之,请建
为帅府。帝又诏宪领兵直趣兴、灵,董毡亦称欲往,宜乘机协助力入扫巢穴,若
兴、灵道阻,即过河取凉州。乃总兵东上,平夏人于高川石峡。进至屈吴山,营
打啰城,趋天都,烧南牟府库,次葫芦河而还。
宪既不能至灵州,董毡亦失期,师无功。宪欲以开兰、会邀功弭责,同知枢
密院孙固曰:“兵法,期而后至者斩。况诸路皆至而宪独不行,不可赦。”帝以
宪犹有功,但令诘擅还之由,宪以馈饷不接为辞,释弗诛。复上再举之策,兼陈
进筑五利,且从之。会李舜举入奏,具陈师老民困状,乃罢兵。趣宪赴阙,道赐
银帛四千。为泾原经略安抚制置使,给卫三百。进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使复
还熙河,仍兼秦凤军马。
夏人入兰州,破西关,降宣庆使。宪以兰州乃西人必争地,众数至河外而相
羊不进,意必大举,乃增城守堑壁,楼橹具备。明年冬,夏人果大入,围兰州,
步骑号八十万众,十日不克,粮尽引去。又诏宪遣间谕阿里骨结等,且选骑渡河,
与贼遇,破之。坐妄奏功状,罢内省职事。
哲宗立,改永兴军路副都总管,提举崇福宫。御史中丞刘挚论宪贪功生事,
一出欺罔,避兴、灵会师之期,顿兵以城兰州,遗患至今,永乐之围,逗留不急
赴援。降宣州观察使,又贬右千牛卫将军,分司南京,居陈州。卒,年五十一。
绍圣元年,赠武泰军节度使,初谥敏恪,改忠敏。
宪以中人为将,虽能拓地降敌,而罔上害民,终贻患中国云
童贯,少出李宪之门。性巧媚,自给事宫掖,即善策人主微指,先事顺承。
微宗立,置明金局于杭,贯以供奉官主之,始与蔡京游。京进,贯力也。京既相,
赞策取青唐,因言贯尝十使陕右,审五路事宜与诸将之能否为最悉,力荐之。合
兵十万,命王厚专阃寄,而贯用李宪故事监其军。至湟川,适禁中火,帝下手札,
驿止贯毋西兵。贯发视,遽纳鞾中。厚问故,贯曰:“上趣成功耳。”师竟出,
复四州。擢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内侍寄资转两使自兹始。
未几,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累迁武康军节度使。讨溪哥臧
征,复积石军、洮州,加检校司空。颇恃功骄恣,选置将吏,皆捷取中旨,不复
关朝廷,浸咈京意。除开府仪同三司,京曰:“使相岂应授宦官?”不奉诏。
政和元年,进检校太尉,使契丹。或言:“以宦官为上介,国无人乎?”帝
曰:“契丹闻贯破羌,故欲见之,因使觇国,策之善者也。”使还,益展奋,庙
谟兵柄皆属焉。遂请进筑夏国横山,以太尉为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俄开府
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不三岁,领院事。更武信、武宁、护国、河
东、山南东道、剑南、东川等九镇、太傅、泾国公。时人称蔡京为公相,因称贯
为媪相。
将秦、晋锐师深入河、陇,薄于萧关古骨龙,谓可制夏人死命。遣大将刘法
取朔方,法不可,贯逼之曰:“君在京师时,亲授命于王所,自言必成功,今难
之,何也?”法不得已出塞,遇伏而死。法,西州名将,既死,诸军恟惧。贯
隐其败,以捷闻,百官入贺,皆切齿,然莫敢言。关右既困,夏人亦不能支,乃
因辽人进誓表纳款。使至,授以誓诏,辞不取,贯强馆伴使固与之,还及境,弃
诸道上。旧制,熟羌不授汉官,贯故引拔之,有至节度使者。弓箭手失其分地而
使守新疆,禁卒逃亡不死而得改隶他籍,军政尽坏。
政和元年,副郑允中使于辽,得燕人马植,归荐诸朝,遂造平燕之谋,选健
将劲卒,刻日发命。会方腊起睦州,势甚张,改江、浙、淮南宣抚使,即以所聚
兵帅诸将讨平之。
方腊者,睦州青溪人也。世居县堨村,托左道以惑众。初,唐永徽中,睦
州女子陈硕真反,自称文佳皇帝,故其地相传有天子基、万年楼,腊益得凭籍以
自信。县境梓桐、帮源诸峒皆落山谷幽险处,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饶,富
商巨贾多往来。
时吴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宣
和二年十月,起为乱,自号圣公,建元永乐,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别,自红巾
而上凡六等。无弓矢、介胄,唯以鬼神诡秘事相扇訹,焚室庐,掠金帛子女,
诱胁良民为兵。人安于太平,不识兵革,闻金鼓声即敛手听命,不旬日聚众至数
万,破杀将官蔡遵于息坑。十一月陷青溪,十二月陷睦、歙二州。南陷衢,杀郡
守彭汝方;北掠新城、桐庐、富阳诸县,进逼杭州。郡守弃城走,州即陷,杀制
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纵火六日,死者不可计。凡得官吏,必断脔支体,探其
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
警奏至京师,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兰溪灵山贼朱言吴邦、剡县仇
道人、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苏州石生、归安陆行儿皆合党应之,东南大
震。
发运使陈亨伯请调京畿兵及鼎、澧枪牌手兼程以来,使不至滋蔓。徽宗始大
惊,亟遣童贯、谭稹为宣抚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以东,且谕贯
使作诏罢应奉局。三年正月,腊将方七佛引众六万攻秀州,统军王子武乘城固守,
已而大军至,合击贼,斩首九千,筑京观五,贼还据杭。二月,贯、稹前锋至清
河堰,水陆并进,腊复焚官舍、府库、民居,乃宵遁。诸将刘延庆、王禀、王涣、
杨惟忠、辛兴宗相继至,尽复所失城。四月,生擒腊及妻邵、子毫二太子、伪相
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梓桐石穴中,杀贼七万。四年三月,余党悉平。进贯太师,徙
国楚。
腊之起,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峒逃出,倮而缢于
林中者,由汤岩、椔岭八十五里间,九村山谷相望。王师自出至凯旋,四百五
十日。
腊虽平,而北伐之役遂起。既而以复燕山功,诏解节钺为真三公,加封徐、
豫两国。越两月,命致仕,而代以谭稹。明年复起,领枢密院,宣抚河北、燕山。
宣和七年,诏用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本邦,疏王爵,遂封广阳郡王。
是年,粘罕南侵,贯在太原,遣马扩、辛兴宗往聘以尝金,金人以纳张觉为
责,且遣使告兴兵,贯厚礼之,谓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使者劝贯速
割两河以谢,贯气褫不能应,谋遁归。太原守张孝纯诮之曰:“金人渝盟,王当
令天下兵悉力枝梧,今委之而去,是弃河东与敌也。河东入敌手,奈河北乎?”
贯怒叱之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君必欲留贯,置帅何为?”孝纯拊掌叹
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
乎?”
贯奔入都,钦宗已受禅,下诏亲征,以贯为东京留守,贯不受命而奉上皇南
巡。贯在西边募长大少年号胜捷军,几万人,以为亲军,环列第舍,至是拥之自
随。上皇过浮桥,卫士攀望号恸,贯唯恐行不速,使亲军射之,中矢而踣者百余
人,道路流涕,于是谏官、御史与国人议者蜂起。初贬左卫上将军,连谪昭化军
节度副使,窜之英州、吉阳军。行未至,诏数其十大罪,命监察御史张澂迹其所
至,莅斩之,及于南雄。既诛,函首赴阙,枭于都市。
贯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奔走期会过于制敕。尝有论其过者,诏方劭往察,
劭一动一息,贯悉侦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他事,劭反得罪,逐死。贯状魁梧,
伟观视,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有度量,能疏财。后宫自妃嫔
以下皆献饷结内,左右妇寺誉言日闻。宠煽翕赫,庭户杂遝成市,岳牧、辅弼多
出其门,厮养、仆圉官诸使者至数百辈。穷奸稔祸,流毒四海,虽菹醢不偿责也。
杨戩,少给事掖庭,主掌后苑,善测伺人主意。自崇宁后,日有宠,知入内
内侍省。立明堂,铸鼎鼐、起大晟府、龙德宫,皆为提举。
政和四年,拜彰化军节度使,首建期门行幸事以固其权,势与梁师成埒。历
镇安、清海、镇东三镇,由检校少保至太傅,遂谋撼东宫。
有胥吏杜公才者献策于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
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始于汝州,浸淫于京东西、淮西北,括废堤、
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主佃。额一定后,虽冲荡回复不可减,
号为“西城所”。筑山泺古钜野泽,绵亘数百里,济、郓数州,赖其蒲鱼之利,
立租算船纳直,犯者盗执之。一邑率于常赋外增租钱至十余万缗,水旱蠲税,此
不得免。擢公才为观察使。宣和三年,戩死,赠太师、吴国公,而李彦继其职。
彦天资狠愎,密与王黼表里,置局汝州,临事愈剧。凡民间美田,使他人投
牒告陈,皆指为天荒,虽执印券皆不省。鲁山阖县尽括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
主输租佃本业,诉者辄加威刑,致死者千万。公田既无二税,转运使亦不为奏除,
悉均诸别州。京西提举官及京东州县吏刘寄、任辉彦、李士渔、王浒、毛孝立、
王随、江惇、吕坯、钱棫、宋宪皆助彦为虐,如奴事主,民不胜忿痛。前执政
冠带操笏,迎谒马首献媚,花朝夕造请,宾客径趍谒舍,不敢对之上马,而彦处
之自如。
发物供奉,大抵类朱勔,凡竹数竿用一大车、牛驴数十头,其数无极,皆责
办于民,经时阅月,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靡刍,力竭饿死,
或自缢辕轭间。如龙鳞薜荔一本,辇致之费逾百万。喜赏怒刑,祸福转手,因之
得美官者甚众。颍昌兵马钤辖范寥不为取竹,诬刊苏轼诗文于石为十恶,朝廷察
其捃摭,亦令勒停。当时谓朱勔结怨于东南,李彦结怨于西北。
靖康初,诏追戩所赠官爵,彦削官赐死,籍其家;刘寄以下十人皆停废;复
范寥官。
占城 真腊 蒲甘 邈黎 三佛齐 阇婆(南毗附) 勃泥 注辇 丹眉流○交阯 大理○高丽
夏国天竺 于阗 高昌 回鹘 大食 层 檀 龟兹 沙州 拂菻流求国 定安国 渤海国 日本国 党项
吐蕃(唃厮啰 董毡 阿里骨 瞎征 赵思忠西南溪峒诸蛮上梅山峒 诚徽州 南丹州
抚水州 广源州 黎洞 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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